第60章 第 6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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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第 60 章
“酗煙對身體不好。”
“這麽貼心啊。”宋律齊啞聲, 慢慢勾了笑意，坐回床頭，倚著靠枕, 始終沒松開她的手腕, “那你得幫幫我。”
鄭希文跪坐起來，若無其事地揩了下眉梢。她尚存羞恥心，宋律齊沒皮沒臉, 牽著柔軟的手毫無顧忌。
最後弄臟了她的手和睡衣, 只好換一件。
-
第二天鄭希文在北都的工作結束，該回南都, 宋律齊隔了幾天也到南都, 最近空了下來，在這租了套房子, 是要待一段時間的架勢。
一切似乎與從前沒有什麽不同。
有時候會恍惚中間的一年是否只是場夢境，有時候也會笑問自己怎麽還在跟他廝混。
鄭希文跟楊瑛坦白這件事的時候，後者半晌沒說話。
鄭希文低頭侍弄陽臺的花草，小水壺灑水濕潤土壤，“瑛瑛......”
“我聽著呢。”楊瑛說，“我覺得你當時走得太利落了, 希文——要是沒有出國這事，你們再糾纏個一年兩年試試呢......”
楊瑛沒把話說滿, 但是鄭希文知道她什麽意思。
這種故事通常以厭棄爭吵歇斯底裏收場, 因為雙方都有太多不可控因素。
“話又說回來，他當時走得那麽利索, 雖然渣了點, 也是對你最好的處理方式。現在又回頭找你，是準備為你放棄點什麽, 還是決定讓你放棄點什麽？”
鄭希文回頭看向客廳，這是宋律齊的現在住的地方，“我希望是前一種。”
“你在賭。”楊瑛斷言。
鄭希文沒有否認。
楊瑛說：“我特別羨慕宋律齊，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像你一樣勇敢的愛人。”
鄭希文笑，“你笑話我。”
“真心的。”
“那我......謝謝你？”
“不客氣。”楊瑛說：“我聽趙培謙說，宋律齊這婚早結不成了，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鄭希文一楞，“不知道。那位梁小姐不是有心上人嗎。”
“她說話有用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訂婚了。”楊瑛說：“不過我沒想到宋律齊會從京宜辭職，京宜內部正亂鬥呢吧，他這是要幹嘛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他有他的辦法。”鄭希文被她挑起好奇，心裏稍亂，收起水壺，“你說這些人哪來的這麽大野心。”
“野心？”楊瑛想了想，“趙培謙倒是承認過，他們這種人生來就是這樣，就跟你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經歷升學工作退休一樣。”
“趙培謙趙培謙。”鄭希文轉著腦袋，怪腔怪調揶揄她。
楊瑛惱羞成怒，“鄭小文！”
鄭希文悄悄吐舌頭。
楊瑛那邊要去忙了，電話掛斷。
現在只有鄭希文一個人在家，宋律齊早上有事出門，叫她十點下樓，她看了眼時間，還有十多分鐘，百般聊賴。
這是陽臺裏單獨劃出來的區域，其實臥室外還有個更大的露臺，她不喜歡那裏，更喜歡這裏的擁擠。垂絲茉莉、繡球、萬壽菊、禾葉大戟......窄小的角落被填滿深深淺淺的綠色，只能容一個人落腳，待在裏面很有安全感。
瞧見兩盆蝴蝶蘭葉片泛黃，鄭希文彎腰弄肥料，同時忍不住去想自己正在寫的小說。
她處於寫作期時會每天二十四小時被劇情困擾。
手機嗡響，鄭希文從散尾葵肥大翠綠的枝葉裏鉆出來，拾起花盆裏的手機，“餵？”
“我還有十分鐘到樓下，下樓吧。”宋律齊說。
鄭希文應著，掛斷電話，用小鏟子給花施催芽肥，最後拍拍手掌，撐手起身。
匆匆下了樓，也不知道哪輛是他的車，悶頭往前走，忽然聽身後響了聲喇叭，駕駛座車窗已經降下來，宋律齊偏頭看她，“哪去？”
鄭希文退回去，繞到副駕駛，上了車，若無其事系安全帶，“你這車太低調。”
宋律齊打方向盤，笑著瞥她一眼。
鄭希文抱著安全帶，“你那些花兒啊草啊......”
“嗯。”
“多久沒澆水了，土壤都幹裂了。”
宋律齊頓了頓，似乎在思考，“好像從來沒澆過。”
鄭希文：.......
沒記錯的話，這些大大小小的盆栽是他小姨千裏迢迢從維西托運回北都送給他，又被他重金托運到南都的，竟也養得這麽隨意。
“它們肯定想不到自己跨越半個中國是過來受苦的。”
宋律齊笑，“宋有純說養點花草怡情養性，那架勢是我不接受就親自送過來，怎麽敢不收。”
宋有純是他小姨，鄭希文最近知道的。他以前姓陳，父母離婚後隨媽媽姓，她也是才知道。
她低頭，“小姨讓你怡情養性，不是讓你當撒手掌櫃。”
“這不是有你麽。”
隨意的口吻，無端讓人心軟。鄭希文托腮，看向窗外。
很久沒有逛過街，鄭希文打算買兩套春裝，宋律齊帶她進了家買手店，她進試衣間換衣，他就蹺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著，百般聊賴倚著靠背，手裏兩塊鵝卵石，她下車時在自己兜裏發現的，上回出去玩，在河床撿的，裝兜裏忘記拿出來，不知道放哪，塞他手裏了，被他盤核桃似的轉啊轉。
鄭希文記不清自己試了幾條，形成肌肉記憶，整理好衣服，推門出去，宋律齊聞聲回頭，手裏的石頭在這一刻停止，目光跟隨她一起走出來。
鄭希文被他盯得無所適從，忽然覺得自己不大會走路，放輕呼吸，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。
這套剛才在試衣間就被店員誇獎過，知道漂亮，但沒想到他這個反應。
她到鏡前轉了兩圈，給他看，也給自己看。
淡紫色的重工刺繡款式，肩線和腰線格外板正，貼合身材。
宋律齊向前俯身，手肘拄著膝頭，掌心鵝卵石打轉，“顏色襯你，款式也襯你。”
店員笑吟吟，“鄭小姐腰臀比真好，而且腰細腿長，完全把這條裙子的線條撐起來了。”
“就這件吧。”鄭希文說。
聽說她接下來要參加婚禮，店員推薦穿這一件，可以現在剪掉吊牌。
宋律齊說剛才不是還試了另一件挺合適的麽，今天穿那件。
“那件更適合婚禮嗎。”鄭希文點頭，“我去換回來。”
“其實無所謂。”宋律齊招手叫店員結賬，“下回約會你再穿這條。”
-
鄭希文和兩年前一樣，進入寫作期後會將自己大部分精力花費在這件事上。趁周末，宋律齊帶她參加一場郊外的婚禮，散散心。
鄭希文認識新郎，單方面的認識，小時候看過他演的戲。一晃十幾年過去，翩翩少年郎小腹微凸，梳著油頭，讓人唏噓。
宋律齊是新郎邀請來的客人，據說是生意場上的朋友，這位早就淡圈自己投資文娛產業、餐飲業，算混得風生水起。
宋律齊跟新郎寒暄過，鄭希文悄悄問他：“他比你大幾歲？”
“誰？”
“新郎。”
“他是哪年人？至少七八歲吧。”
鄭希文心裏按百度百科的年齡算了算，差不多。
“怎麽？”宋律齊不解。
鄭希文仰頭看著他，唇角多了枚小小的笑窩，“我在想你還有幾年會像他一樣。”
她不知道那時候自己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日日見到他。
“你盼我點好行不行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二哥！”
有人在身後喚二哥，似乎是沖著宋律齊來的，兩人一起回頭。
女人微胖，穿了條碎花蛋糕裙，笑起來是月牙眼睛，很討喜的長相。
“兆南，楊兆北小妹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兆南你好。”鄭希文笑。
“二嫂好！”楊兆南一早就看到二哥身邊站了個女人，好奇地打量她，努力找了個話題，“二嫂，那邊有泡泡機，你要不要去玩？”
鄭希文看了眼宋律齊，挽上楊兆南的手臂。
“別走太遠。”
“好。”
從宋律齊身旁離開，楊兆南倒不怎麽說話了，很拘謹的模樣，鄭希文問她泡泡機在哪，兩個人一道走到了，楊兆南蹲下腳步，露出失望神色——幾臺泡泡機都是別人帶來拍照的，不是婚禮現場提供的。
“怎麽辦？”鄭希文笑，“還玩嗎？”
“是人家的。”楊兆南嘟囔，“算了吧。”轉身要走，眼睛卻誠實地對泡泡機依依不舍。
鄭希文說你等一等，松開了挽著她的手臂，走進人群。
楊兆南站在原地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。
大約五分鐘，鄭希文舉著泡泡機笑著朝她揮了揮手，楊兆南眼前一亮，跑過去問怎麽做到的。
鄭希文叫她低頭，把泡泡機的掛帶掛上她的脖頸，“女孩子一般都很好說話的。我這個可不可以借我和妹妹玩一會兒，一會兒就還給她。”
“然後就借到了？”
“嗯。”
楊兆南平時最怕與陌生人打交道，幾乎開始崇拜她，星星眼看著她。
“厲害吧？”
楊兆南忙不疊點頭。
鄭希文笑。
兩人擺弄泡泡機，鄭希文幫楊兆南拍照，後者搗鼓一陣，公平地表示換自己幫她拍。
鄭希文舉著相機站在羅馬柱旁凹姿勢，楊兆南視線離開手機，直接落到她空落無一物的頸間，“文文，你的項鏈......？”皺了皺眉頭，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，“我的借給你......”
楊兆南放下手機，開始解項鏈。
鄭希文解釋：“其實我戴了的，剛才借泡泡機的時候有個女孩問我能不能把項鏈借給她拍照。”
楊兆南一楞，“你那條克羅心可比泡泡機貴重多了。”
鄭希文笑得狡黠，“假的。”
事情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發展，楊兆南的驚訝跟著驚訝，最終接受現實，笑了笑。
這是場西式的草坪婚禮，兩人拍了會兒照片，被請去觀禮區，婚禮儀式即將開始，賓客教父已在臺前站定。
宋律齊坐在當中，擺了擺手，鄭希文走過去，楊兆南亦步亦趨，“文文你坐哪我跟你坐。”
“你朋友呢？”宋律齊問。
“不知道，都去哪了。”楊兆南隨便一張望，就當沒找到，在鄭希文身旁坐下，繼續攀著她的手臂，不時湊過來竊竊私語。
宋律齊瞥她一眼，“人（家）結婚還是你結婚？”
楊兆南吐舌頭，跟鄭希文吐槽：“怎麽跟老師似的，‘你講還是我講？’”
鄭希文笑。
-
新人在教父的祝福下完成儀式，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，距離晚宴還有段時間，客人們自由活動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談。
人群裏遠遠看見卓正，楊兆南立即帶鄭希文去找他老婆明姍。
明姍與卓正氣質相似，穿梭在人群裏如花蝴蝶，大方明艷。她帶楊兆南和鄭希文兩個妹妹找地方坐下。
鄭希文才坐定，身前有個穿白色長裙的女人低著頭走出去，面龐清冷，眼梢泛紅，她不禁愕然。
“怎麽回事？”楊兆南顯然也看到，跟明姍竊竊私語兩句，明姍問其她幾個人。
“眼眶紅了？為什麽？不知道啊。我們正聊天呢，她半天沒怎麽說話。”
“對啊，正說到那個美院的吳小姐呢。”
明姍起了興趣，“她不是要跟方先生分手嗎，還有什麽故事？”
“是呀。本來說要分手，這麽一直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。她以為方先生會挽留呢，誰知道他直接答應了——”
女人講故事抑揚頓挫，故意留了個帶懸念的氣口。身旁人忍不住接話：
“方先生說我知道我留不住你，你可以回家嫁人，可以，這房子車子都是你的，我還會額外給你準備一份嫁妝.......”
“反正小吳直接就說我不走了，我留在你身邊——是你的話要不要感動？哈哈哈，聽說小吳跟剛才的餘小姐認識，不會是太感動了吧。”
戲謔的語氣。
這世界總有人喝著精致下午茶談閑扯淡，另外一部分人淪為笑料。
鄭希文喝茶，發現楊兆南緊張地看了看自己，她笑，沒說什麽。
楊兆南主動解釋：“這個方先生很花心的，買了好幾套房子同時養著不同的女人，所以吳小姐想離開他。”
鄭希文點頭。
楊兆南欲言又止，看了看四周，要麽在聊包要麽就是在聊美容院，趁沒人註意這裏，幹脆起身帶鄭希文走開。
-
兩人找花圃邊上的秋千長椅坐下，楊兆南努力地尋找話題。鄭希文明白她怕自己介意剛才的話題，也並不想讓她為難，盡量自然地配合她的話題，句句有回應。
“你是衛城人？”楊兆南忽然激動。
鄭希文被她的反應弄得幾分遲疑，點頭，“我是......”
“那你之前，呃，我是說和二哥，在衛城的時候，呃，兩年前.......”楊兆南絞盡腦汁地措詞。
“我們以前確實很熟。”鄭希文說。
“是你！”
鄭希文笑了，看來宋律齊在衛城那兩年身邊有女人的事傳得很遠。
“你是不是收到過一條Mikimoto的項鏈？那是二哥托我買的呢。”楊兆南拍胸脯。
鄭希文驚訝，“是你呀。”
兩人對視數秒，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“我就說剛才二哥為什麽要用兆北妹妹介紹我。”楊兆南說，“你不知道，二哥跟你分手之後，再也不去衛城了，我哥生病了也請不動他，我哥說他怕睹物思你。”
“是嗎。”鄭希文淡笑著接話，用小勺吃蛋糕。
“真的真的。”楊兆南覺得她不信，想要尋找證據，一時間什麽都想不起來，急得團團轉。
鄭希文其實是在想那句‘我哥生病了......’，在語境裏有點奇怪。
“那時候分手，他是要回來結婚的。”鄭希文笑說。
楊兆南愕然楞住。
“所以他不留戀過去很正常。”
鄭希文從小習慣與女性友人的肢體接觸，喜歡挽著或者抱著別人，通常不久後對方也會習慣抱著她。就像此刻的楊兆南，偎在她身側，訕訕道：“好吧......那你們可以覆合，真的是幸運。”
“嗯，是幸運。”
長椅搖搖晃晃，楊兆南想起什麽，眉頭微蹙，帶著疑惑，“文文，你跟馳宇在一起過嗎，我記得我哥是這麽說的，說那次熱搜上被拍到的女生是你。”
鄭希文點頭，“是我。不過我們只是朋友。”她頓了頓，坦白：“我以前喜歡過他。”
楊兆南瞪大眼睛，“那看來我們審美一致，我是馳宇夢女！還托我哥要過他的簽名。”
鄭希文噗嗤笑出聲。
-
楊兆南粘鄭希文一整個下午，宋律齊本就不爽，晚宴開始時這姑娘又湊過來。
“這是你二嫂還是我二嫂，她不能單獨跟我待著？”
楊兆南被他說得很委屈，眼巴巴看著鄭希文。
鄭希文說：“讓她坐這吧，這個座位牌換一下就好了。”
宋律齊：......
原本坐在旁邊的人痛快地跟楊兆南換了位置，她歡天喜地坐過來，席間化身話癆。
“對了二哥，我聽說馳宇過兩天來南都演出。”
宋律齊在夾菜，瞥她一眼。
楊兆南不死心，“二嫂你去不去？”
“看情況，不忙的話......”鄭希文說。
“二嫂說她去。”楊兆南搶白，“二哥你會不會吃醋？”
新郎新娘過來敬酒，桌上的人紛紛站起身。
吃過飯是after party，剩下的都是些年輕人，在這裏喝酒、跳舞、玩游戲。
游戲環節鄭希文被撲克牌抽中三杯酒。
現場吵得厲害，她的反應被音樂震得遲緩三拍，盯著手裏的牌楞神的功夫，酒杯已經被塞進手裏。
“今天辛苦嘍。感謝來參加我們的婚禮。”新娘落落大方。
細長的香檳杯，酒水不算太多，鄭希文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。
周遭有人叫好。
“不是三杯嗎？”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，宋律齊掃過去一眼。
“是嗎？我都忘記了。”新娘笑說，繼續往鄭希文杯裏倒酒。
“你還能喝嗎？”楊兆南悄聲問，她擔心她的酒量。
鄭希文猶豫。
“她平時可是滴酒不沾，今天要不是你的好日子，誰勸都沒用。”宋律齊笑，伸手過來，示意她把酒杯給他。
鄭希文稍作猶豫，把酒杯遞過去。
宋律齊拽她到身後，“這樣，既然游戲裏抽到三杯，那就三杯，這兩杯我替她。”
新郎忙不疊答應。反而有沒眼力見的問為什麽啊。新郎瞪他一眼。
宋律齊笑問，“我替女朋友喝兩杯，不合適？”
“合適合適。”新郎說。
小夥子楞楞地點頭。
鄭希文被撞了下肩膀，楊兆南偷笑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。
宋律齊要喝，被新郎攔下來，“真喝啊？別別別，知道你胃不好，心意收到了。”
新郎這樣客氣，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，心裏多少有了點數，沒人再提這一茬。
-
鄭希文的酒量實在是差極，站都站不穩，宋律齊一手拎著包一手摟著她，過往有人打招呼，也來不及應了。
跌跌撞撞走到停車場，拉開副駕駛的門，宋律齊托腰把她塞進去，扣上安全帶，帶上車門，一回頭，看見張猶豫蹉跎的臉，“二哥。”
宋律齊叫她嚇了一跳，“走不了了？上車，帶你回去。”
楊兆南搖頭，“我朋友在那邊等我呢。”她瞄一眼車裏的人，拽住了他的袖口，“我有話想跟你說。”
宋律齊回頭看向車內。
“五分鐘，就五分鐘。”楊兆南舉手做發誓狀。
宋律齊敲車窗，等窗戶緩緩降落後，交代了句：“等我五分鐘。”
鄭希文乖巧點頭。
楊兆南笑著跟她擺手，拽著宋律齊快步走遠。
眼見就要走回婚禮場地，宋律齊先停步，掙開了她的手，“還不夠遠？想說什麽？”
楊兆南回望停車的方向，抿了抿幹澀的嘴唇，目光帶著探詢，“你跟文文以前在衛城就認識，這次是覆合？”
宋律齊從兜裏摸出煙盒，抽了一支丟到嘴裏，咬著煙擡頜，示意她繼續。
“我覺得你對她很不一樣哎。”
以楊兆南的經驗來看，楊兆北這種是圈子裏的異類，大部分人對待愛情比對待人生松弛得多，絕不信奉一條道走到黑的道理，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下去。所以有些女伴，今天在一起明天就散了，並不稀奇。
楊兆南醞釀兩秒，鼓起勇氣：“我想說你要麽就不要讓她跟我玩，要麽不要很快跟她分手。”
火舌舔過煙頭，煙絲燃燒。宋律齊抽了一口，拿開，看著她。
楊兆南自顧自嘀咕：“不然萬一我陷進去了，以後多難辦呀，你們突然分手了，把我分給你還是分給她......”
宋律齊拿打火機敲了下她的腦袋，不輕不重的，楊兆南抱頭哎呦一聲。
“一天到晚瞎想什麽。”他扭頭往回走。
“那我得做個心理準備嘛。”楊兆南揉腦殼，小碎步追在一旁，“這很重要的，我們剛加了微信，這決定了我要不要去騷擾她。你到底會不會嘛！”
“會不會什麽？”
“分手。”
“你不是說了她特殊麽。”
楊兆南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，宋律齊忽然笑了，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副駕駛車窗降落，探出顆腦袋，編好的長發瀑布似的散落下來，露出白凈的臉龐，托腮看著這邊。
楊兆南停下腳步，只剩宋律齊一人往前走。
-
鄭希文早就醉了，眼皮耷拉著，臉頰泛紅，宋律齊手背扣兩下車門，“坐好。”
“好。”
宋律齊繞回另一側，上了車。
“你們......說什麽了？”鄭希文語速很慢。
“說你。”
“說我什麽？”
“說你好。”
鄭希文嘿嘿地笑，露出圓鈍的虎牙，有點傻相。
車裏放著歌，恰好是馳宇幾年前的歌，最近在短視頻平臺翻紅。鄭希文想起他前兩天邀請自己去演唱會的事。
“宋律齊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介意馳宇嗎？”
“哪方面？”
“我這方面。”
“是說那天你上了他的車。”
她訕笑，又很硬氣，“不然難道上你的車。”
遇到岔路口，宋律齊單手打方向盤，“你倆能成不是早就成了麽。”
是這個道理。鄭希文點頭。
高架地勢稍高，可以看到兩側飛速後退的紅房頂，高低錯落，她忽然想起上回分手，宋律齊本來要帶她過去那件事。
也許是因為今天婚禮上聽說的故事。
南都的春季氣溫攀升要比衛城快一些，已經到了可以單層棉麻外套的季節，夜裏稍冷，封閉的車身恰好隔絕了這點冷意。
鄭希文抱著安全帶左搖右晃，撐不住自己，宋律齊降了車速。
-
車子開進她的小區，在樓下熄火。宋律齊解安全帶，扭頭看她，“真不去我那了？”
“嗯，我好多了，明天同事捎我一起去會場。”鄭希文說，解開安全帶，拎著包推開車門。
宋律齊從另一側推門下車，到後備箱提了兩個裝她新衣服的袋子。
鄭希文接過東西，“你早點回吧，好好休息，明天還要趕飛機。”
北都有事，宋律齊得回去一趟。
她轉身走向單元樓，手臂被拽住。宋律齊扯她進懷裏，他低頭，忽然距離她很近，呼吸拂起溫熱的氣流，可以看到他眼睛裏她的倒影，距離拉近，就要吻下來，鄭希文卻別開臉躲過去了，四下看了看，沒什麽人路過，牽他上了單元樓的臺階。
樓內入口前有塊半封閉的空間，幾平米，腳步輕，聲控燈沒有亮起，光線暗淡，她拽住了他的領帶，要他低頭，墊腳去吻他。
四周驚悸，只有晚風搖晃樹葉的聲音。
她身上淡淡的酒氣讓人微醺。宋律齊摟了她的腰，將人按到自己身上，手掌游移過她的脊背，帶起細微的顫栗。
春衣單薄，很容易感受到對方身體的變化，鄭希文不想點火，趁他不註意，像尾小魚從他懷裏滑了出來，拾起掉落在一旁的衣袋，快步拉開厚重的單元門，朝他擺手。
宋律齊笑笑，不說話，看著她進了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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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酗煙對身體不好。”
“這麽貼心啊。”宋律齊啞聲, 慢慢勾了笑意，坐回床頭，倚著靠枕, 始終沒松開她的手腕, “那你得幫幫我。”
鄭希文跪坐起來，若無其事地揩了下眉梢。她尚存羞恥心，宋律齊沒皮沒臉, 牽著柔軟的手毫無顧忌。
最後弄臟了她的手和睡衣, 只好換一件。
-
第二天鄭希文在北都的工作結束，該回南都, 宋律齊隔了幾天也到南都, 最近空了下來，在這租了套房子, 是要待一段時間的架勢。
一切似乎與從前沒有什麽不同。
有時候會恍惚中間的一年是否只是場夢境，有時候也會笑問自己怎麽還在跟他廝混。
鄭希文跟楊瑛坦白這件事的時候，後者半晌沒說話。
鄭希文低頭侍弄陽臺的花草，小水壺灑水濕潤土壤，“瑛瑛......”
“我聽著呢。”楊瑛說，“我覺得你當時走得太利落了, 希文——要是沒有出國這事，你們再糾纏個一年兩年試試呢......”
楊瑛沒把話說滿, 但是鄭希文知道她什麽意思。
這種故事通常以厭棄爭吵歇斯底裏收場, 因為雙方都有太多不可控因素。
“話又說回來，他當時走得那麽利索, 雖然渣了點, 也是對你最好的處理方式。現在又回頭找你，是準備為你放棄點什麽, 還是決定讓你放棄點什麽？”
鄭希文回頭看向客廳，這是宋律齊的現在住的地方，“我希望是前一種。”
“你在賭。”楊瑛斷言。
鄭希文沒有否認。
楊瑛說：“我特別羨慕宋律齊，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像你一樣勇敢的愛人。”
鄭希文笑，“你笑話我。”
“真心的。”
“那我......謝謝你？”
“不客氣。”楊瑛說：“我聽趙培謙說，宋律齊這婚早結不成了，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鄭希文一楞，“不知道。那位梁小姐不是有心上人嗎。”
“她說話有用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訂婚了。”楊瑛說：“不過我沒想到宋律齊會從京宜辭職，京宜內部正亂鬥呢吧，他這是要幹嘛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他有他的辦法。”鄭希文被她挑起好奇，心裏稍亂，收起水壺，“你說這些人哪來的這麽大野心。”
“野心？”楊瑛想了想，“趙培謙倒是承認過，他們這種人生來就是這樣，就跟你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經歷升學工作退休一樣。”
“趙培謙趙培謙。”鄭希文轉著腦袋，怪腔怪調揶揄她。
楊瑛惱羞成怒，“鄭小文！”
鄭希文悄悄吐舌頭。
楊瑛那邊要去忙了，電話掛斷。
現在只有鄭希文一個人在家，宋律齊早上有事出門，叫她十點下樓，她看了眼時間，還有十多分鐘，百般聊賴。
這是陽臺裏單獨劃出來的區域，其實臥室外還有個更大的露臺，她不喜歡那裏，更喜歡這裏的擁擠。垂絲茉莉、繡球、萬壽菊、禾葉大戟......窄小的角落被填滿深深淺淺的綠色，只能容一個人落腳，待在裏面很有安全感。
瞧見兩盆蝴蝶蘭葉片泛黃，鄭希文彎腰弄肥料，同時忍不住去想自己正在寫的小說。
她處於寫作期時會每天二十四小時被劇情困擾。
手機嗡響，鄭希文從散尾葵肥大翠綠的枝葉裏鉆出來，拾起花盆裏的手機，“餵？”
“我還有十分鐘到樓下，下樓吧。”宋律齊說。
鄭希文應著，掛斷電話，用小鏟子給花施催芽肥，最後拍拍手掌，撐手起身。
匆匆下了樓，也不知道哪輛是他的車，悶頭往前走，忽然聽身後響了聲喇叭，駕駛座車窗已經降下來，宋律齊偏頭看她，“哪去？”
鄭希文退回去，繞到副駕駛，上了車，若無其事系安全帶，“你這車太低調。”
宋律齊打方向盤，笑著瞥她一眼。
鄭希文抱著安全帶，“你那些花兒啊草啊......”
“嗯。”
“多久沒澆水了，土壤都幹裂了。”
宋律齊頓了頓，似乎在思考，“好像從來沒澆過。”
鄭希文：.......
沒記錯的話，這些大大小小的盆栽是他小姨千裏迢迢從維西托運回北都送給他，又被他重金托運到南都的，竟也養得這麽隨意。
“它們肯定想不到自己跨越半個中國是過來受苦的。”
宋律齊笑，“宋有純說養點花草怡情養性，那架勢是我不接受就親自送過來，怎麽敢不收。”
宋有純是他小姨，鄭希文最近知道的。他以前姓陳，父母離婚後隨媽媽姓，她也是才知道。
她低頭，“小姨讓你怡情養性，不是讓你當撒手掌櫃。”
“這不是有你麽。”
隨意的口吻，無端讓人心軟。鄭希文托腮，看向窗外。
很久沒有逛過街，鄭希文打算買兩套春裝，宋律齊帶她進了家買手店，她進試衣間換衣，他就蹺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著，百般聊賴倚著靠背，手裏兩塊鵝卵石，她下車時在自己兜裏發現的，上回出去玩，在河床撿的，裝兜裏忘記拿出來，不知道放哪，塞他手裏了，被他盤核桃似的轉啊轉。
鄭希文記不清自己試了幾條，形成肌肉記憶，整理好衣服，推門出去，宋律齊聞聲回頭，手裏的石頭在這一刻停止，目光跟隨她一起走出來。
鄭希文被他盯得無所適從，忽然覺得自己不大會走路，放輕呼吸，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。
這套剛才在試衣間就被店員誇獎過，知道漂亮，但沒想到他這個反應。
她到鏡前轉了兩圈，給他看，也給自己看。
淡紫色的重工刺繡款式，肩線和腰線格外板正，貼合身材。
宋律齊向前俯身，手肘拄著膝頭，掌心鵝卵石打轉，“顏色襯你，款式也襯你。”
店員笑吟吟，“鄭小姐腰臀比真好，而且腰細腿長，完全把這條裙子的線條撐起來了。”
“就這件吧。”鄭希文說。
聽說她接下來要參加婚禮，店員推薦穿這一件，可以現在剪掉吊牌。
宋律齊說剛才不是還試了另一件挺合適的麽，今天穿那件。
“那件更適合婚禮嗎。”鄭希文點頭，“我去換回來。”
“其實無所謂。”宋律齊招手叫店員結賬，“下回約會你再穿這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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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希文和兩年前一樣，進入寫作期後會將自己大部分精力花費在這件事上。趁周末，宋律齊帶她參加一場郊外的婚禮，散散心。
鄭希文認識新郎，單方面的認識，小時候看過他演的戲。一晃十幾年過去，翩翩少年郎小腹微凸，梳著油頭，讓人唏噓。
宋律齊是新郎邀請來的客人，據說是生意場上的朋友，這位早就淡圈自己投資文娛產業、餐飲業，算混得風生水起。
宋律齊跟新郎寒暄過，鄭希文悄悄問他：“他比你大幾歲？”
“誰？”
“新郎。”
“他是哪年人？至少七八歲吧。”
鄭希文心裏按百度百科的年齡算了算，差不多。
“怎麽？”宋律齊不解。
鄭希文仰頭看著他，唇角多了枚小小的笑窩，“我在想你還有幾年會像他一樣。”
她不知道那時候自己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日日見到他。
“你盼我點好行不行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二哥！”
有人在身後喚二哥，似乎是沖著宋律齊來的，兩人一起回頭。
女人微胖，穿了條碎花蛋糕裙，笑起來是月牙眼睛，很討喜的長相。
“兆南，楊兆北小妹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兆南你好。”鄭希文笑。
“二嫂好！”楊兆南一早就看到二哥身邊站了個女人，好奇地打量她，努力找了個話題，“二嫂，那邊有泡泡機，你要不要去玩？”
鄭希文看了眼宋律齊，挽上楊兆南的手臂。
“別走太遠。”
“好。”
從宋律齊身旁離開，楊兆南倒不怎麽說話了，很拘謹的模樣，鄭希文問她泡泡機在哪，兩個人一道走到了，楊兆南蹲下腳步，露出失望神色——幾臺泡泡機都是別人帶來拍照的，不是婚禮現場提供的。
“怎麽辦？”鄭希文笑，“還玩嗎？”
“是人家的。”楊兆南嘟囔，“算了吧。”轉身要走，眼睛卻誠實地對泡泡機依依不舍。
鄭希文說你等一等，松開了挽著她的手臂，走進人群。
楊兆南站在原地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。
大約五分鐘，鄭希文舉著泡泡機笑著朝她揮了揮手，楊兆南眼前一亮，跑過去問怎麽做到的。
鄭希文叫她低頭，把泡泡機的掛帶掛上她的脖頸，“女孩子一般都很好說話的。我這個可不可以借我和妹妹玩一會兒，一會兒就還給她。”
“然後就借到了？”
“嗯。”
楊兆南平時最怕與陌生人打交道，幾乎開始崇拜她，星星眼看著她。
“厲害吧？”
楊兆南忙不疊點頭。
鄭希文笑。
兩人擺弄泡泡機，鄭希文幫楊兆南拍照，後者搗鼓一陣，公平地表示換自己幫她拍。
鄭希文舉著相機站在羅馬柱旁凹姿勢，楊兆南視線離開手機，直接落到她空落無一物的頸間，“文文，你的項鏈......？”皺了皺眉頭，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，“我的借給你......”
楊兆南放下手機，開始解項鏈。
鄭希文解釋：“其實我戴了的，剛才借泡泡機的時候有個女孩問我能不能把項鏈借給她拍照。”
楊兆南一楞，“你那條克羅心可比泡泡機貴重多了。”
鄭希文笑得狡黠，“假的。”
事情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發展，楊兆南的驚訝跟著驚訝，最終接受現實，笑了笑。
這是場西式的草坪婚禮，兩人拍了會兒照片，被請去觀禮區，婚禮儀式即將開始，賓客教父已在臺前站定。
宋律齊坐在當中，擺了擺手，鄭希文走過去，楊兆南亦步亦趨，“文文你坐哪我跟你坐。”
“你朋友呢？”宋律齊問。
“不知道，都去哪了。”楊兆南隨便一張望，就當沒找到，在鄭希文身旁坐下，繼續攀著她的手臂，不時湊過來竊竊私語。
宋律齊瞥她一眼，“人（家）結婚還是你結婚？”
楊兆南吐舌頭，跟鄭希文吐槽：“怎麽跟老師似的，‘你講還是我講？’”
鄭希文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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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人在教父的祝福下完成儀式，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，距離晚宴還有段時間，客人們自由活動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談。
人群裏遠遠看見卓正，楊兆南立即帶鄭希文去找他老婆明姍。
明姍與卓正氣質相似，穿梭在人群裏如花蝴蝶，大方明艷。她帶楊兆南和鄭希文兩個妹妹找地方坐下。
鄭希文才坐定，身前有個穿白色長裙的女人低著頭走出去，面龐清冷，眼梢泛紅，她不禁愕然。
“怎麽回事？”楊兆南顯然也看到，跟明姍竊竊私語兩句，明姍問其她幾個人。
“眼眶紅了？為什麽？不知道啊。我們正聊天呢，她半天沒怎麽說話。”
“對啊，正說到那個美院的吳小姐呢。”
明姍起了興趣，“她不是要跟方先生分手嗎，還有什麽故事？”
“是呀。本來說要分手，這麽一直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。她以為方先生會挽留呢，誰知道他直接答應了——”
女人講故事抑揚頓挫，故意留了個帶懸念的氣口。身旁人忍不住接話：
“方先生說我知道我留不住你，你可以回家嫁人，可以，這房子車子都是你的，我還會額外給你準備一份嫁妝.......”
“反正小吳直接就說我不走了，我留在你身邊——是你的話要不要感動？哈哈哈，聽說小吳跟剛才的餘小姐認識，不會是太感動了吧。”
戲謔的語氣。
這世界總有人喝著精致下午茶談閑扯淡，另外一部分人淪為笑料。
鄭希文喝茶，發現楊兆南緊張地看了看自己，她笑，沒說什麽。
楊兆南主動解釋：“這個方先生很花心的，買了好幾套房子同時養著不同的女人，所以吳小姐想離開他。”
鄭希文點頭。
楊兆南欲言又止，看了看四周，要麽在聊包要麽就是在聊美容院，趁沒人註意這裏，幹脆起身帶鄭希文走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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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找花圃邊上的秋千長椅坐下，楊兆南努力地尋找話題。鄭希文明白她怕自己介意剛才的話題，也並不想讓她為難，盡量自然地配合她的話題，句句有回應。
“你是衛城人？”楊兆南忽然激動。
鄭希文被她的反應弄得幾分遲疑，點頭，“我是......”
“那你之前，呃，我是說和二哥，在衛城的時候，呃，兩年前.......”楊兆南絞盡腦汁地措詞。
“我們以前確實很熟。”鄭希文說。
“是你！”
鄭希文笑了，看來宋律齊在衛城那兩年身邊有女人的事傳得很遠。
“你是不是收到過一條Mikimoto的項鏈？那是二哥托我買的呢。”楊兆南拍胸脯。
鄭希文驚訝，“是你呀。”
兩人對視數秒，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“我就說剛才二哥為什麽要用兆北妹妹介紹我。”楊兆南說，“你不知道，二哥跟你分手之後，再也不去衛城了，我哥生病了也請不動他，我哥說他怕睹物思你。”
“是嗎。”鄭希文淡笑著接話，用小勺吃蛋糕。
“真的真的。”楊兆南覺得她不信，想要尋找證據，一時間什麽都想不起來，急得團團轉。
鄭希文其實是在想那句‘我哥生病了......’，在語境裏有點奇怪。
“那時候分手，他是要回來結婚的。”鄭希文笑說。
楊兆南愕然楞住。
“所以他不留戀過去很正常。”
鄭希文從小習慣與女性友人的肢體接觸，喜歡挽著或者抱著別人，通常不久後對方也會習慣抱著她。就像此刻的楊兆南，偎在她身側，訕訕道：“好吧......那你們可以覆合，真的是幸運。”
“嗯，是幸運。”
長椅搖搖晃晃，楊兆南想起什麽，眉頭微蹙，帶著疑惑，“文文，你跟馳宇在一起過嗎，我記得我哥是這麽說的，說那次熱搜上被拍到的女生是你。”
鄭希文點頭，“是我。不過我們只是朋友。”她頓了頓，坦白：“我以前喜歡過他。”
楊兆南瞪大眼睛，“那看來我們審美一致，我是馳宇夢女！還托我哥要過他的簽名。”
鄭希文噗嗤笑出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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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兆南粘鄭希文一整個下午，宋律齊本就不爽，晚宴開始時這姑娘又湊過來。
“這是你二嫂還是我二嫂，她不能單獨跟我待著？”
楊兆南被他說得很委屈，眼巴巴看著鄭希文。
鄭希文說：“讓她坐這吧，這個座位牌換一下就好了。”
宋律齊：......
原本坐在旁邊的人痛快地跟楊兆南換了位置，她歡天喜地坐過來，席間化身話癆。
“對了二哥，我聽說馳宇過兩天來南都演出。”
宋律齊在夾菜，瞥她一眼。
楊兆南不死心，“二嫂你去不去？”
“看情況，不忙的話......”鄭希文說。
“二嫂說她去。”楊兆南搶白，“二哥你會不會吃醋？”
新郎新娘過來敬酒，桌上的人紛紛站起身。
吃過飯是after party，剩下的都是些年輕人，在這裏喝酒、跳舞、玩游戲。
游戲環節鄭希文被撲克牌抽中三杯酒。
現場吵得厲害，她的反應被音樂震得遲緩三拍，盯著手裏的牌楞神的功夫，酒杯已經被塞進手裏。
“今天辛苦嘍。感謝來參加我們的婚禮。”新娘落落大方。
細長的香檳杯，酒水不算太多，鄭希文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。
周遭有人叫好。
“不是三杯嗎？”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，宋律齊掃過去一眼。
“是嗎？我都忘記了。”新娘笑說，繼續往鄭希文杯裏倒酒。
“你還能喝嗎？”楊兆南悄聲問，她擔心她的酒量。
鄭希文猶豫。
“她平時可是滴酒不沾，今天要不是你的好日子，誰勸都沒用。”宋律齊笑，伸手過來，示意她把酒杯給他。
鄭希文稍作猶豫，把酒杯遞過去。
宋律齊拽她到身後，“這樣，既然游戲裏抽到三杯，那就三杯，這兩杯我替她。”
新郎忙不疊答應。反而有沒眼力見的問為什麽啊。新郎瞪他一眼。
宋律齊笑問，“我替女朋友喝兩杯，不合適？”
“合適合適。”新郎說。
小夥子楞楞地點頭。
鄭希文被撞了下肩膀，楊兆南偷笑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。
宋律齊要喝，被新郎攔下來，“真喝啊？別別別，知道你胃不好，心意收到了。”
新郎這樣客氣，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，心裏多少有了點數，沒人再提這一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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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希文的酒量實在是差極，站都站不穩，宋律齊一手拎著包一手摟著她，過往有人打招呼，也來不及應了。
跌跌撞撞走到停車場，拉開副駕駛的門，宋律齊托腰把她塞進去，扣上安全帶，帶上車門，一回頭，看見張猶豫蹉跎的臉，“二哥。”
宋律齊叫她嚇了一跳，“走不了了？上車，帶你回去。”
楊兆南搖頭，“我朋友在那邊等我呢。”她瞄一眼車裏的人，拽住了他的袖口，“我有話想跟你說。”
宋律齊回頭看向車內。
“五分鐘，就五分鐘。”楊兆南舉手做發誓狀。
宋律齊敲車窗，等窗戶緩緩降落後，交代了句：“等我五分鐘。”
鄭希文乖巧點頭。
楊兆南笑著跟她擺手，拽著宋律齊快步走遠。
眼見就要走回婚禮場地，宋律齊先停步，掙開了她的手，“還不夠遠？想說什麽？”
楊兆南回望停車的方向，抿了抿幹澀的嘴唇，目光帶著探詢，“你跟文文以前在衛城就認識，這次是覆合？”
宋律齊從兜裏摸出煙盒，抽了一支丟到嘴裏，咬著煙擡頜，示意她繼續。
“我覺得你對她很不一樣哎。”
以楊兆南的經驗來看，楊兆北這種是圈子裏的異類，大部分人對待愛情比對待人生松弛得多，絕不信奉一條道走到黑的道理，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下去。所以有些女伴，今天在一起明天就散了，並不稀奇。
楊兆南醞釀兩秒，鼓起勇氣：“我想說你要麽就不要讓她跟我玩，要麽不要很快跟她分手。”
火舌舔過煙頭，煙絲燃燒。宋律齊抽了一口，拿開，看著她。
楊兆南自顧自嘀咕：“不然萬一我陷進去了，以後多難辦呀，你們突然分手了，把我分給你還是分給她......”
宋律齊拿打火機敲了下她的腦袋，不輕不重的，楊兆南抱頭哎呦一聲。
“一天到晚瞎想什麽。”他扭頭往回走。
“那我得做個心理準備嘛。”楊兆南揉腦殼，小碎步追在一旁，“這很重要的，我們剛加了微信，這決定了我要不要去騷擾她。你到底會不會嘛！”
“會不會什麽？”
“分手。”
“你不是說了她特殊麽。”
楊兆南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，宋律齊忽然笑了，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副駕駛車窗降落，探出顆腦袋，編好的長發瀑布似的散落下來，露出白凈的臉龐，托腮看著這邊。
楊兆南停下腳步，只剩宋律齊一人往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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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希文早就醉了，眼皮耷拉著，臉頰泛紅，宋律齊手背扣兩下車門，“坐好。”
“好。”
宋律齊繞回另一側，上了車。
“你們......說什麽了？”鄭希文語速很慢。
“說你。”
“說我什麽？”
“說你好。”
鄭希文嘿嘿地笑，露出圓鈍的虎牙，有點傻相。
車裏放著歌，恰好是馳宇幾年前的歌，最近在短視頻平臺翻紅。鄭希文想起他前兩天邀請自己去演唱會的事。
“宋律齊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介意馳宇嗎？”
“哪方面？”
“我這方面。”
“是說那天你上了他的車。”
她訕笑，又很硬氣，“不然難道上你的車。”
遇到岔路口，宋律齊單手打方向盤，“你倆能成不是早就成了麽。”
是這個道理。鄭希文點頭。
高架地勢稍高，可以看到兩側飛速後退的紅房頂，高低錯落，她忽然想起上回分手，宋律齊本來要帶她過去那件事。
也許是因為今天婚禮上聽說的故事。
南都的春季氣溫攀升要比衛城快一些，已經到了可以單層棉麻外套的季節，夜裏稍冷，封閉的車身恰好隔絕了這點冷意。
鄭希文抱著安全帶左搖右晃，撐不住自己，宋律齊降了車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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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開進她的小區，在樓下熄火。宋律齊解安全帶，扭頭看她，“真不去我那了？”
“嗯，我好多了，明天同事捎我一起去會場。”鄭希文說，解開安全帶，拎著包推開車門。
宋律齊從另一側推門下車，到後備箱提了兩個裝她新衣服的袋子。
鄭希文接過東西，“你早點回吧，好好休息，明天還要趕飛機。”
北都有事，宋律齊得回去一趟。
她轉身走向單元樓，手臂被拽住。宋律齊扯她進懷裏，他低頭，忽然距離她很近，呼吸拂起溫熱的氣流，可以看到他眼睛裏她的倒影，距離拉近，就要吻下來，鄭希文卻別開臉躲過去了，四下看了看，沒什麽人路過，牽他上了單元樓的臺階。
樓內入口前有塊半封閉的空間，幾平米，腳步輕，聲控燈沒有亮起，光線暗淡，她拽住了他的領帶，要他低頭，墊腳去吻他。
四周驚悸，只有晚風搖晃樹葉的聲音。
她身上淡淡的酒氣讓人微醺。宋律齊摟了她的腰，將人按到自己身上，手掌游移過她的脊背，帶起細微的顫栗。
春衣單薄，很容易感受到對方身體的變化，鄭希文不想點火，趁他不註意，像尾小魚從他懷裏滑了出來，拾起掉落在一旁的衣袋，快步拉開厚重的單元門，朝他擺手。
宋律齊笑笑，不說話，看著她進了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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